
最近,马斯克的一段视频很火,视频中马斯克对着一位戴着阿拉伯头巾的来访者说出了下面一段话:“未来的工作岗位,机器人能够胜任的工作越来越多,我们如何面对今后的大规模失业,这将成为一个巨大的社会难题,最终,我们可能不得不实行,某种形式的全民基础收入,我认为我们没有选择,如果,我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可能会发生,这需要我们思考应对之策,随着自动化生产,商品会极为丰富,几乎所有东西都会变得非常便宜,当社会不需要你的劳动力的时候,你的人生还有价值吗?你会觉得自己无用吗?这些问题,更难以解决。”这段视频是真是假,这段话是否由马斯克本人所说,有待考证。但这段话的确道出了人们对智能革命究竟会导致怎样后果的一种忧虑,而这种忧虑又和近来武汉数百辆无人驾驶出租车上路引发的担忧恰成呼应。
实质上,如果这段视频是真的,如果马斯克这段话也是真的,那么这意味着马斯克已经敏感地意识到AI革命将对人类现代社会秩序发起的巨大挑战。我个人认为,这个巨大挑战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在可预测因素的背景上,AI革命至少有三个方面的挑战极有可能整个颠覆现代社会秩序和主流价值理念。笔者不才,试将这三大挑战的个人见解简要概括如下。
第一挑战:AI革命的主流取代的是劳动力而不是劳动工具
在武汉无人驾驶出租车上路引发人们担忧出租车司机饭碗被抢的热议中,一种主流的声音认为这完全是杞人忧天,他们不屑一顾理直气壮地说:人类进入工业文明后历次科技革命都曾引发过这样的担忧,比如汽车的出现引发了对马车夫和马车制造工匠丢掉饭碗的担忧,纺织机器的出现引发了对手工纺织人丢掉饭碗的担忧,电灯的发明引发了对蜡烛、煤油灯和其他原始照明制作人丢掉饭碗的担忧等等。结果怎样?结果每一次技术革命都创造了更多的就业岗位,让更多的人端上了技术革命带来的新饭碗。因此,这次AI革命也不会例外,虽然会淘汰一些传统的工作岗位,但会创造出更多更新的工作岗位。这场科技革命代表了人类现代文明的发展潮流,是任何人任何力量都阻挡不住的,我们应该持欢迎而不是抵触的态度云云。
这种主流声音忽略了工业革命和AI革命的一个本质区别:前者消灭的是传统且落后的生产工具,以新的具有科技含量的生产工具取而代之,因而不仅没有同时消灭工作岗位,而且创造出更多的工作岗位,而后者直接消灭的不仅是传统的生产工具,而且是人的工作岗位,即以机器人或自动化控制取代各工作岗位上的劳动力,也就是消灭了人作为劳动力占据的工作岗位。因此必然的逻辑就是,当大部分工作岗位被机器人或自动化控制取代时,马斯克所说的大部分社会成员失业的情形就必然会出现。
这个道理非常简单。当工业时代的汽车取代了农耕时代的马车时,消灭的只是传统的工作岗位,却创造了更多的新时代的工作岗位,汽车工业不仅创造了司机、生产汽车各个环节上的工作岗位,而且带动了公路建筑和管理、交通运输等多个行业无数工作岗位的诞生。然而,如今的AI革命却恰恰相反,拿汽车来说,自动驾驶可取代所有的司机,工业机器人和自动化控制可取代汽车生产流水线大上部分甚至绝大部分的生产工人,可取代公路建筑、运输作业、交通管理等行业部分甚至大部分的体力和脑力劳动者。可见,如今,AI在汽车工业中运用的每一次扩张,每一次更新换代,都会更大面积、更大规模、更大限度地挤压人工劳动岗位,汽车工业各生产管理环节上职工的大规模失业将势不可免。
我们知道,人工智能的无穷潜力不仅在于它能精致地模仿人手动作的各类技巧,更重要的是它能模仿和复制人类的思维及其逻辑推演。因此,AI所形成的资本模式发展,其主流方向必然是对人类生产生活所有领域中人力劳动和人工岗位的取代,而且这种愈演愈烈的取代正出于它自身生存发展的强烈的自我需求。可见,面对AI在人类生产生活各个领域来势汹汹的渗透和扩张,人类只有两种选择,一种,以政府强制性的行政力量阻止AI的发展、运用和扩张,以保住绝大部分人的工作岗位和饭碗;另一种就是任其发展,顺势而为,像马斯克所说的那样,坦然接受大部分或绝大部分社会成员失业的现实,采取各种积极的应对措施。
第二挑战:AI革命洞穿资本生存底线摧毁市场经济
上文说过,AI革命的主流是大幅度削减甚至消灭劳动力或人工岗位。当AI革命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进行时,对于掌握生产资料组织生产管理的资本家阶级来说,这场科技革命最大的利好和诱惑就是:可以将劳动力成本向零的方向无限制地压缩,以最大限度地释放利润空间。但好处似乎不止这一条,还会为有产阶级减少不少麻烦。总结起来至少有三大利好:一,不用为工人和部分管理人员发工资了,可节省一大笔劳动力成本;二,可减少相当一部分劳动管理成本,至少人力资源部可大量裁员甚至取消,并可节省大量的人力培训费用;三,几可全部消除劳资矛盾和纠纷,从此再也没有工会组织工人讨要工资罢工闹事带来的经济损失和无穷烦恼。
然而,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这场让劳动力成本趋于零的AI革命,恰恰是一杯让资本断命的毒酒,而劳动力趋于零给资本家阶级带来的三大利好,无异于引鸩止渴,自掘坟墓。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我们知道,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资本或产权的个体所有是市场经济得以建构的根本,而个体资本赖以继命的本源,则是资本的增值。资本增值靠什么?靠整个社会消费需求空间的不断拓展。而社会消费需求空间的生成和拓展,是靠社会实际购买力支撑和提升的。社会需求分为两大类,第一大类是全体社会成员个人的生活消费需求,第二大类是生产性需求和社会公共管理和服务产生的需求。第一大类需求是整个社会需求的本源和锚,由它派生出第二大类社会需求。支撑第一大类社会需求的整体购买力也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由占人口大多数的社会工薪阶级的劳务性收入构成,另一部分由人口比例处于动态中的有产阶级的财产性收入构成。在这两大类购买力中,第一大类是本源和锚,它不仅派生出
第二大类的购买力,而且是个体资本生存的生命线和其增值的主动源。
综上所述,AI革命给资本家阶级带来的上述三大利好,为什么是引鸩止渴自掘坟墓的原因就一目了然了。我们看到,所有个体资本在生产过程中的劳动力成本,即付给工薪阶级的所有劳务性收入的总和,恰恰构成了第一大类社会总需求和第一大类社会总购买力的主体,这两个主体又恰恰是所有个体资本赖以继命的通灵宝玉。如果这两个主体因资本主义生产中劳动力成本趋于零而整体崩溃,那就意味着整个市场经济中的买方市场面临着颠覆式垮塌,因为如果整个工薪阶层的购买力处于不可逆转的式微状态,那么有产阶级的财产性收入是不可持续的,由财产性收入产生的消费需求和购买力也无法撑起整个买方市场,而买方市场的进行性不可逆的萎缩,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各个体资本因无法增值面临解体,随之而来的就是市场的解体,整个资本主义方式就会因市场经济的全面崩溃而走向灭亡。如果这样的结局一旦变成现实,那么所有力挺市场经济、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看着人类永恒的自然经济秩序的经济学或政治经济学理论将面临着颠覆性挑战,要么彻底放弃旧理论,要么放弃之后另起炉灶,迎战现实重新开张。
当然,挽救的办法并非没有,比如,政府向有产阶级征收重税,主要用于所有失业群体的生活保障;再比如,由国家立法阻止企业全面采用AI技术,强制性地让企业保留一定数量的人工岗位,并最大限度地缩减劳动时间,让大部分工薪阶层有事做,有钱拿,有饭吃。但这两种方式中的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国家行政权力深度插手资本的成本核算和正轨运行,个体资本的产权、核算、运营、分配已经不属于它自己,因而以个体资本为架构的整个市场经济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已成抽掉灵魂、任人操控的行尸走肉,名存实亡了。
第三挑战:AI革命将带来分配制度的畸形嬗变
对于AI革命将对人类社会的分配制度带来哪些变化,马斯克用一句话作了概括:“最终我们可能不得不实行某种形式的全民基础收入。”也就是说,当机器人和自动化控制在人类社会各个生产领域和生活领域全面取代人工劳动之后,大部分甚至绝大部分社会成员将失去工作岗位和收入来源。这时,政府或某些社会统筹中心将向所有失业人员发放基本生活费用。别看马斯克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如果他的话某一天真的成为现实,那么这意味着人类社会的分配制度真的实现了一次有史以来破天荒的天翻地覆的革命。有人会说,这场革命非常伟大,简直是马克思主义社会理想的现实模板:人类社会由“按劳分配”实现了向共产主义“按需分配”的飞跃。还有人对“某种形式的全民基础收入”作愿景式的美好遐想:那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不需要工作劳动了,或只需要极少数时间用于劳动。人们大量的时间用于休闲、旅游、喝茶、聊天、下棋、打球、看电影、谈情说爱,如有兴趣,还可以随意参加各类劳动和科研,今天去农村耕作全自动化控制中心学几手操作,明天去宇航中心参与登陆火星飞船太空飞行的遥控和轨道修正。如此,马克思对共产主义理想社会的猜想完全实现了,每一个人都成为获得全面发展的自由人云云。
不错,如果全民基本收入真的实现,那就意味着全体社会成员人人都可以“不劳而获”,这样的分配制度比马克思的社会理想还要“共产主义”,因为马克思关于共产主义分配制度的设想还需要劳动,即各尽所能,按需分配。AI革命可能带来的“全民基础收入”这样的分配制度只能满足人们基本的生活需要,还不能满足每一个社会成员全部的生活需要,但可以想象,即便这样,人们因衣食无忧也有足够的自由和幸福可言。但是,以我个人所见,即便这样的分配制度再向前走几大步,也不可能修成马克思关于“全面发展的自由人”那样共产主义愿景的正果,相反,这样的分配制度将命中注定地朝畸形方向扭曲性地嬗变,并引发出人类社会更多的麻烦、纠葛、困惑甚至矛盾和冲突。
因为"按需分配“这个寄托着人类最美好愿景的分配制度,因面临着两个最致命的陷阱而最终将化为乌托邦式的画饼。这两个致命的陷阱是:一个,地球现有的资源尤其是巨大的开发成本,永远满足不了人类全体的无穷需求,另一个,人类整体道德水准的提升永远无法达到根本遏制和有效平衡其各种享乐欲望和挥霍野心的境界。
实质上,地球资源的稀缺及其开发成本和人类消费欲望之间的尖锐冲突,在近现代人类两种主要生产方式所产生的分配制度上,都形成了几近无法解套的怪圈,这就是列宁主义模式的社会主义和近现代一般资本主义在分配制度上的两大怪圈。而AI革命所带来的分配制度,将在上述两大怪圈中左支右绌,前倨后恭,陷入更加尴尬的困境。
先说社会主义怪圈。它以所谓生产资料公有制的名义和方式铲除了以个体资本为满足社会消费需求而形成商品交换的市场经济和价值规律,并用权力集团分大饼的方式配置各种生产资源和社会资源,从而将由个人集结而成的社会消费需求这只无形的手开掘出来的无穷的生产力源泉一一堵死,所形成的分配方式是:由一个高度集中至高无上的权力集团垄断所有社会资源和生产资源,将这些高度集中起来的、有限的资源用分大饼的方式在全社会各个生产生活领域中进行分配,从而僧多粥少,顾此失彼,陷入了短缺经济和比例失调交互作用的永久怪圈;
再看资本主义怪圈。从表面上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个体资本,在保证其资本增值的前提下,可将任何一种社会需求商品的生产推演,开发到极致,从理论上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可以满足每一个社会成员所有的消费需求,这种满足,是生产力的各种源泉被充分开掘出来的产物,几乎离“按需分配”这个乌托邦梦想的实现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在市场经济中,个体消费的满足,是由个体的实际购买力决定的,社会总消费需求的满足,是由社会全体成员的总实际购买力决定的。而社会总实际购买力基本上由两部分构成:一部分是无生产资料群体的劳务性收入;另一部分是以生产资料所有者为主体并囊括社会所有阶层人员的财产性收入。在这两部分不同性质的实际购买力中,劳务性收入是锚,是资本增值和各类财产性收入是否能够实现的决定性因素。而无产者的劳务性收入的主要来源则是资本在运营中为社会提供的劳动岗位。这就形成一个奇特的连环:对某种商品的社会需求只有达到永久并不断递增的状态下,资本的长期增值才有可能,只有资本的长期增值,才可能在这个行业提供持久的更多的工作岗位;只有这些长久稳定且不断增加的工作岗位,才能提供无产者稳定的且不断增加的实际购买力,而这种劳务性质的、稳定的不断增加的实际购买力,才是资本增值和各类财产性收入的根本保障。可见,这样一个连环似乎是一个良性的循环。然而,事情不是这样,在人类现代的所有消费需求中,只有少数直接维系人类生命系统的商品需求,才能保持一个长久的恒态,其他几乎所有商品的社会需求,都有一个从产生到旺盛到疲软到枯竭的过程。因此,当大部分商品的社会需求相继进入饱和状态并走向萎缩和枯竭时,所带来的后果就是生产这些商品的资本因无法实现增值而不得不收缩规模或转移他处,原先的工作岗位大量减少,大批职工下岗并失去收入,整个社会资本继续生存的惟一出路就是不断开发出新的社会需求和新的商品,以替补那些夕阳产业丢失的阵地和工作岗位。然而,当新的社会需求所决定的新的商品生产及其创新行业处于青黄不接状态、因而无法填补传统行业萎缩留下的空白时,尤其当创新产品取代的不是劳动工具而是劳动力本身时,资本生存的危机将全面降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将面临颠覆性的挑战。因此,表面上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可将所有生产力的源泉充分地开掘,它在各个生产领域形成的巨大产能似乎能够制造出满足人类一切消费需求的商品,然而,各类商品的社会需求的动态荣枯,直接决定了资本增值的动态荣枯,而资本增值的动态荣枯又直接决定了资本运营所能提供的工作岗位的动态荣枯,工作岗位的动态荣枯又直接决定了社会大众实际购买力的动态荣枯,这些连环因素彼此制约所形成的资本怪圈,是导致资本反复徘徊在其创造的巨大产能和社会需求及社会实际购买力之间的重重矛盾和纠葛中的根本原因,并是最终导致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走向不可持续的死胡同的生死命门。
好吧,我们现在来看看AI革命带来的分配制度将怎样在上述两个生产方式和分配制度的怪圈之间左右为难,窘态百出的。
第一,AI革命带来的分配制度,无疑是上述列宁式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和分配制度的变种,依然是一种不折不扣的统制经济。其一,如果对大部分或绝大部分失去工作岗位的社会成员发放基本生活费,就意味着整个经济制度的两项重大变革:一项,以个体资本的市场竞争为主体的生产方式和资源配置体制轰然解体,所有生产资料中的至少大部分会被集中在国家或政府手中,以国家统制、社会生产的方式进行经济活动,这是国家或政府集中社会财富,进行统一分配的必要前提;第二项,资本主义时代通过市场行为和货币手段的等价交换进行分配的制度机制轰然解体,由政府或国家通过行政体系直接向社会成员进行分配,无论是直接发放实物,还是依然通过购物券或货币手段实施分配,其性质已根本不同。智能时代虽然能极大地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生产成本,但仍无法从根本上解决地球资源的短缺问题。因此,AI革命后由国家或政府掌控资源配置和财富分配的经济体制仍然是列宁式社会主义的分大饼模式,即全部生产性资源和社会性资源都由国家或政府统一分配给各个生产领域和生活领域,列宁模式的生产分配制度中顾此失彼、僧多粥少、短缺经济、比例失调等要命的弊端将再度重演;
二,社会需求这只无形的手所指引的生产力源泉的开掘、科技的拓展、产品的升级和创新、分工的细化、资本创造能力的提升等等积极因素将在AI革命后的生产分配模式中消失,生产要素和生产模式固化、分工固化、产品固化、消费模式固化将成为经济社会生活的常态,并极大地限制了社会财富的增长;
三,资源的有限和人类消费需求的无限欲望之间的矛盾,在资本主义生产分配方式中,表现为产能的无限扩张和社会实际购买力对前者的重重遏制,在AI革命的分配制度中,资源和需求的矛盾表现为国家或政府直接分配财物的短缺性和全体社会成员消费差异的缩小和趋同性,这意味着全体或绝大部分社会成员由国家或政府提供的基本生活费用每一轮提升,都会面临着各种困难和困扰,而每个个体社会成员独特的消费习惯形成的极大的差异性,在这种困难和困扰中将被逐渐抹平;
四,AI革命虽然没有消灭生产性分工,却基本消灭了劳动者之间的生产性分工和社会性分工,基本消灭了他们之间因智力、能力、体能的差异而产生的责任、身份、地位、声誉、威望、收入等带来的差异,使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失去工作岗位者。这种个体差异的抹平,将对人们的精神生活、道德生活、文化生活以及心理活动带来怎样的震撼和剧变,我们无法推测,但在生活必需品的分配中个体之间产生的攀比心理,将进一步推动平均主义大锅饭的社会思潮,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而在统制经济体制中的分配越趋向平均主义大锅饭配资头条网,越趋于个体攀比中的所谓绝对公平,经济活动和社会生活各个领域中的创新动力就越趋萎缩,其活力就消失得越快,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不求进取的惰性思维就越泛滥成灾,人类的退化乃至于走向灭亡就越可能成为残酷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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